“团结一致，伙计们。”

达米安·利拉德把他所有的队友召集到放映室，看向他们的眼睛说道。他看到有些人一片茫然，有些人难掩惶恐。这很正常，因为他们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刚刚被FBI抓走了。有无数网友在他们的社交媒体上给他们发私信，认为他们应该了解更多内幕，但事实上他们了解这件事的方法和网友们一样，那就是刷推特。

但利拉德深知，他们身处一个残酷的联盟没有时间给他们动摇、疑惑、追问。他决定继续发言。

“无论刚才发生了什么，无论你们现在多么担心比卢普斯和他的家人，我们都需要团结一致。因为其他球队绝不会因此对我们心生怜悯。”

或许比卢普斯在FBI的眼中是个十恶不赦的赌徒，但在和他朝夕相处4年多的开拓者球员和工作人员眼中，他是真正的良师益友。他是名人堂球员，是总决赛MVP，但他从来没有因此而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他在工作里始终积极向上，笑容满面，自信满满，和善可亲，举手投足间尽显非凡风范。纵使屡遭败绩，纵使球迷批评如雨，他始终保持乐观，开拓者队内没有任何人见过他消沉的样子。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的球员都对比卢普斯赞誉有加。他深谙激发球员自信的艺术，既悉心培养又严厉要求。他既会搂着球员安慰，也会毫不犹豫地让屡教不改者坐冷板凳——问问斯科特·亨德森或谢登·夏普就知道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开拓者球员都信任他终有一天能带球队走出连败泥潭。

阿夫迪亚总是说比卢普斯“令人惊叹（Amazing）”，因为比卢普斯真心关爱球员，为了提升他们的实力愿意手把手教，日夜操劳。卡马拉在开拓者从无名小卒一跃成为NBA二防成员，他4年8200万的合同和比卢普斯的重用息息相关。塞布尔透露自己和比卢普斯每天都会聊天，有时甚至一天不止一次，无论他遭遇何种困境，比卢普斯总是在鼓励他、信任他，所以即便如今比卢普斯面临检方指控，他还是想相信比卢普斯。

安芬尼·西蒙斯在今年夏天离开了开拓者，但他谈到比卢普斯时也只有感恩。2023-24赛季结束后，比卢普斯察觉到西蒙斯身背巨大压力。当时25岁的西蒙斯初为人父，开拓者的连败战绩和自身定位的不确定更令他自我怀疑。而比卢普斯整个夏天都在给他打电话，两人畅谈篮球、为人父之道与人生百态。西蒙斯坦言，在那一刻他才意识到，教练的关怀远不止于篮球。

比卢普斯甚至也是霍勒迪愿意为开拓者这支年轻球队效力的原因之一。当霍勒迪两年前从雄鹿转会至开拓者时，比卢普斯就向他表达过求贤若渴的态度，但在当时霍勒迪向比卢普斯表示他更愿效力争冠球队之后，比卢普斯也没有强留他。在今年夏天凯尔特人亟需削减薪资重组阵容后，霍勒迪向比卢普斯表达了对交易来到开拓者的兴奋之情，而比卢普斯也数次造访霍利迪的新居，确保他能顺利适应新环境。

霍利迪回忆道：“昌西在我初次被交易至此地时给予了莫大帮助，他能站在我的角度思考问题，主动询问我的意愿。很少有教练会这样做，但他理解我的感受，因为他自己也曾是联盟中的球员。我们经常交流……当然也聊些篮球，但更多聊的是生活。”

这位两届总冠军后卫认为自己和比卢普斯相信同一种篮球哲学，他们都强调责任担当和团队协作。所以在本赛季开始之前，开拓者队内一直弥漫着一股令人振奋的期待感：自总经理乔·克罗宁五年前把那支打进西部决赛的球队拆得七零八落以来，球队终于又一次展现出了竞争力。阵容中既有令人期待的新星，也有经验丰富的老将，他们强调速度、强调防守、强调纪律性。无人知晓开拓者能否打入季后赛，但所有人都期待他们在比卢普斯的率领下给大伙儿带来一点惊喜。

所以霍利迪完全想不到，有一天比卢普斯会被逮捕。

他尚未阅读那份长达22页的起诉书——其中记载了比卢普斯涉嫌参与黑手党操控的扑克赌博活动；也未看旁边更多一页的另一份起诉书——其中记载了他涉嫌非法赌博，向赌徒泄露本队情报以牟取赌资。它们描写了开拓者球员和这个联盟里任何比卢普斯的朋友都不认识的另一位比卢普斯。

带比卢普斯走进教练世界的泰伦·卢迄今都很难接受：“我难以相信这一切，我一直深信昌西的人品，了解他的为人。从17岁起我就与他并肩作战，目睹这样的事发生实在令人痛心。”

比卢普斯的老恩师拉里·布朗同样不愿意相信：“他绝对是我最不可能联想到会与坏人扯上关系的人，你去问问任何与昌西有过交集、了解他家人和孩子的人，他们都会这么说。”

这些循环往复的疑问主导着开拓者更衣室乃至整个联盟的讨论——人们难以调和这样的矛盾：他既是无数人眼中的好同事、好朋友、好大哥、好教练，又是联邦政府指控的罪犯。

一位名人堂球员为何要冒着声誉风险，更别提当前及未来数百万美元的薪资，参与涉嫌操纵的扑克游戏并向赌徒泄露信息？

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利拉德已经看清，那个答案根本就不重要。如果他们把精力投入到比卢普斯的处境上，他们将会被对手打得落花流水。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并非这些。临时主帅斯普利特和总经理乔·克罗宁向全队传达了他们的意见：不要联系比卢普斯——即便他如今已被保释。这也正是利拉德要开那个会的原因：无论比卢普斯曾为这支球队付出过多少，开拓者需要的是未来。

在上周六的NBA杯赛事中，开拓者在摩达中心上演了一出好戏。在末节落后掘金10分的情况下，他们奋起直追，凭借强硬的防守和关键时刻的罚球，最终赢得了这场鏖战。终场哨响的瞬间，阿夫迪亚、格兰特、霍勒迪和克林根第一时间在场上抱成一团。每个见证他们这一路的球迷都清楚这一切有多不容易。也许最开始大多数的中国球迷关注他们是因为杨瀚森，但当他们真的用自己的方式赢下强队时，连杨瀚森上不上场的事情也变得次要了。

这完全是一场足以定义他们的标志性胜利。他们又一次赢下了强队，尽管遭遇伤病困扰、投篮手感冰凉，他们还是打出了他们独有的风格，展示出了开拓者式的超凡韧性。斯普利特全场比赛改变了数次防守策略，最终他决定使用小阵容，而事实也证明了此举奏效，贾马尔·穆雷和尼古拉·约基奇的招牌挡拆配合被他们的小阵容缠得不胜其烦。开拓者虽未能完全限制约基奇，但成功迫使他减少持球，并制造了更多的失误。

通过这场胜利，他们如今以4胜2负的成绩排名西部第三。他们六场比赛的对手分别是森林狼、勇士、快船、湖人、爵士和掘金，除了爵士之外都是上赛季的西部季后赛球队。在这赛季的前两周里，比卢普斯亲手养育的孩子们终于长大了，他们打出了比卢普斯曾经希望看到他们打出的那种篮球：快节奏（回合数联盟第三）、强施压（对手失误率联盟第一）、高活力（进攻篮板率联盟第七）、硬防守（防守效率联盟第六）。

但我们都知道，比卢普斯不会再回来了。他已经被NBA官方停工停职，有了这样的黑历史，想必以后也很难再回到教练岗位上。无论他之前干得好或不好，他已经是过去式。

而开拓者，正在昂首大步向前走去。